2018年04月21日 星期六

行走南极:探索地球最南端的奥秘

作者:陈虹 发布时间:2016-05-06

 

在距离北京大约12000公里的地球最南端,有一片神秘的白色世界,那里98%面积被冰雪覆盖。它是世界上最寒冷的大陆,最低气温达-89.2℃;它也是世界上风力最强、最多风的大陆,最大风速达100米/秒,相当于12级台风的3倍。这片地球冰库、世界寒极、暴风故乡就是南极。
正是在这样一片岩石露头屈指可数、终年积雪的土地上,自1989年以来,地质力学研究所先后有15人、32人次参加了南极科学考察,其中有8名是45岁以下的青年人。作为年轻一辈的地质工作者,我非常有幸成为这个集体中的一员,先后四次参加了南极考察。今天我就向大家汇报一下我们行走在南极故事——行走南极:探索地球最南端的奥秘。

自首次南极考察以来,我国连续完成了三十二次南极科学考察,足迹从西南极,延伸到东南极,然后进入内陆,并且启动了罗斯海地区第五个考察站的新站选址工作。我们不断扩大研究范围,科学的意义不言而喻,更为重要的是南极大陆是目前地球上唯一没有领土主权的大陆,国家权益和资源始终是国际南极考察竞争的焦点。未来南极资源的利用,将取决于这个国家对于南极科学研究的贡献;因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在27年间,地质力学研究所南极团队默默的坚守和耕耘在遥远而又熟知的科研领域里,取得了一系列在国际国内具有影响力重要成果:在国际上率先识别出东南极拉斯曼丘陵主期变质—变形泛非期高级构造热事件,在格罗夫山地区发现了镁铁质高压麻粒岩,突破了传统的东南极大陆形成理论模式,使全世界的地质学家重新认识了东南极大陆的构造格架,研究成果领跑国际前沿;回收了我国第一块南极陨石,从而开创了我国南极陨石收集的新篇章,目前,我国南极陨石拥有量居世界第三;首次在国际上完成了普里兹造山带全面、系统的考察,编制了国内第一张东南极普里兹带1:50万地质图和东南极格罗夫山地区1:5万地质图;首次完整的绘制了覆盖整个南极板块的三维地壳和岩石圈剪切波速结构图以及南极板块莫霍面形态图、岩石圈厚度图;开辟了南极大陆冰下地质研究新领域,为国际同行开展南极大陆演化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和研究手段。

在这一个个对南极地学研究作出重要贡献背后,是一群具有坚毅的性格、坚定的信念、顽强的意志和沸腾的热血的地质人,他们在冰原上艰难跋涉,在冰裂隙中死里逃生,在暴风雪中勇往直前。

在距我国南极中山站仅600公里的内陆地区——南查尔斯王子山,那里素有“南极铁山”之称,初步估算的蕴藏量可供全世界开发利用200年。为了认知南极最大的富铁矿藏,我们率先抵达了东侧的格罗夫山,后到北侧的北查尔斯王子山。在远离考察站支撑的内陆地区首次开展内陆地质调查,我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密集的冰裂缝是内陆地区最危险的魔鬼。由于冰川运动时受到山脉的阻隔,在冰川上常常形成一些密集的,深不见底的张裂缝或剪切缝,若遇到天地一色的白化天气,这些裂缝不能肉眼识别。作为1998到1999年中国第15次南极科考首次格罗夫山考察队员的刘晓春研究员至今仍心有余悸,当时的条件,他们只能驾驶着唯一的一辆雪地车进入内陆,一旦这辆雪地车跌入冰裂缝,不会有救援队伍赶到,这在国际南极科学考察史上尚属首例,当时国家海洋局极地办给他们的忠告是“千万别出事,出事我们就只能给你们一些安慰了”。而在那次考察中刘晓春研究员就掉进了冰裂缝中,幸亏他当时背负着沉重的地质标本和野外宿营设备被冰坎挡住了,才得以幸运逃生。而去年第31次南极科考时接送我们的澳大利亚飞行员却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幸跌入了冰裂缝,永远长眠在冰雪中。

南极科考内陆考察队长在每次我们出发前对我们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在格罗夫山的每一步,是你人生的第一步,也可能是最后一步。”2015年,我们借助于中国与澳大利亚南极合作,我们抵达北查尔斯王子山比弗湖地区,这是我国科考队员首次到达这里。

在南极内陆考察第二个魔鬼是对人的体力极限考验。我们在时刻躲避冰裂缝的同时,还要克服漫长雪路的煎熬。在内陆地区,我们每天需要行走大约25km,其中大部分都是在雪路中穿行。脚上5斤重的登山鞋踩下去后,还得拔出来,每一步行走都很艰难,所以我们往往需要轮流在前面开路,而后面的人就沿着前面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迈。由于风大和寒冷,我们野外工作不仅要穿厚厚的羽绒服,还要戴面罩、手套,所以野外记录、素描,甚至照相都很困难。在头两天的考察结束后,一直陪同我们的澳大利亚职业训练师坚持不住了,他需要在营地休息,由于时间紧,我们不能选择休息。每天我们需要走上6个小时才能抵达第一个露头点,最艰难的一天我们走了8个小时才到,行进途中的水很早就喝完了,我们便随手抓一把雪塞到嘴里,但雪却并不解渴,而且还有苦味,碰到了冰雪融水,便迫不及待的喝了个痛快。与我们同行的崔迎春博士后来告诉我,当他坐在岩石悬崖边的时候,想着回去时候还得穿越的雪地,他就有一种跳崖的冲动。除了体力的透支,我们还要忍受满是冻疮的双脚所带来的折磨。没过膝盖的深雪让登山鞋成了融雪桶,一旦停下脚步,鞋子里面的雪水和汗水就会结冰。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我们的两只脚是不能休息的,这样才能保持脚的温度。

内陆的考察虽然危难重重,但当我们抵达露头点,一块珍贵的岩石样品,便能让我们把一切的疲劳和恐惧抛到脑后。

2014年第30次南极考察的任务之一是探明罗斯海地区矿产资源的储量。我们不远万里,日夜航行前往罗斯海地区。在这次航行中我们接到了营救俄罗斯船只的任务,在完成营救任务之后,我们自己却被突然汇聚的浮冰所困住。记得那天是2014年的新年的第一天,当天晚上,我出于好奇,在驾驶台观看船长是如何破冰的。突然,船体停止了,先前明显离我们较远的一座冰山就突然来到眼前,此时,如果冰山还在继续移动的话,我们的雪龙船将随时面临撞沉颠覆的危险。更令人可怕的是,由于冰山的距离太近,船上的雷达无法探测到那座冰山的位置和距离。驾驶台上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这座冰山是否还继续朝着船身而来。这时,我突然想起了自己携带的激光测距仪。我飞奔回房间,取出测距仪,精确测出当时冰山距离“雪龙号”只有460米,460米!460米!当时船长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不断地重复着无数遍。雪龙船的长度是167米,这个距离相当于不到3个船身,这是冰区航行的禁区。船长要求我每隔15分钟监测一次冰山距离,没想到一测就是7个通宵。幸运的是,冰山后来没有移动,但是我每天都坚守在甲板上,15分钟一次,15分钟一次,这份坚守对于我们101位队员和雪龙船的安全意义重大,不容有误。直到1月7日,借助久等的西风,船体周围的浮冰开始松动,雪龙船开始实施突围行动,经过整整一天的努力,在雪龙船原地掉头的那一刻,一道“闪电”呈现在船头。由于受到国际救援和雪龙船被困的影响,我们原计划8天的新站选址工作时间压缩到了4天,而且受到天气变化的影响,还有随时被压缩的可能的。为了完成任务,我每天行走差不多20个小时。随身背着所有地质考察过程中需要的资料,都只能我一个人扛,地质包、工具包、相机包、测距仪、地质锤、GPS等等。另外还要随身背着采集到的基岩样品,有时候要背着样品走一整天。工作区表面都是这样的冰碛砾石覆盖着,行走非常艰难,为了工作进度,我像袋鼠一样在砾石上跳跃着。可是脚上重达5斤的登山鞋让脚底很快就磨出了水泡,走着的时候还没有感觉,但是一旦停下来之后再走,水泡中充填的液体就会被挤出,那种刺骨的痛,我只能一次次的忍受。因为,在野外工作没有完成前,我绝不能进行处理的,否则考察任务将无法完成。

就是这样,我们坚持完成了86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到最后,我的双脚都起了从脚趾一直连到脚跟的长水泡。后来新华社报道用了“86小时的传奇”来形容我们那次考察工作,我们的工作成果帮助新站的环评报告获得国际南极委员会通过,并且根据我们新的考察成果,对站区规划进行了重新设计,达到了科学建站的目的。

南极的地质考察充满了艰辛和不可预见的危险,7年时间内,我4次前往南极考察。在这7年里,我收获了自豪,为中国人争了气,也为祖国争了光;锻炼了坚强的体魄和克服困难的顽强意志;也收获了成家立业的喜悦,但同时,也深深地感激家人和父母对我的无私奉献和感到无限的愧疚。每次结束南极考察回到国内,又正是我们国内野外地质考察的黄金时间,每年能够陪伴在家人身边的时间极短。刚满2岁的儿子已经知道用“心里想爸爸”来表达他的思恋。我想儿子长大后,会明白我们地质工作者的社会责任和天地情怀。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我们要永攀科学和国家利益的高峰。“以献身地质事业为荣"、"以艰苦奋斗为荣"、"以找矿立功为荣"的“三光荣”精神, “责任、创新、合作、奉献、清廉”的新时代地质人的形象激励我们勇往直前。作为一名年轻的地质人,我要求自己在激烈竞争的南极国家舞台上,要树立我们中国地质调查局工作者的良好精神面貌和工作风范。

关于南极科考和基础地质研究,地质力学研究所还有许多的目标和设想。我们一直在追逐着探索南极的梦想,我们谋划着在南极内陆的甘布尔采夫冰下山脉实施地质钻获取冰下岩石样品,为我们研究南极大陆的物质组成提供最直接的证据;我们筹划着进入南查尔斯王子山,进一步认清那里的矿产资源储存情况;我们也展望着在罗斯海新站的支撑下,开展横贯南极山脉地区的考察;同样,我们也期待着乘坐“海洋六号”考察船开始南极地质考察新的篇章;我们更想着在未来南极考察的过程中,能够看见更多年轻地质工作者的身影。

我们坚信在中国地质调查局、国家海洋局、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等单位支持下,我们的地质考察工作将扩大我国在南极的战略布局,增强我国在国际南极事务中的政治、外交地位和国际竞争力,为我国在未来和平利用南极创造更加有利的条件。我们将 “继续向南极内陆挺进”!

访问次数 : 
1001814452911